“伊拉克曾陷入长期的动荡当中,实际上那已经变成了我们生活的一部分,就像在看一部永远不会结束的‘动作电影’。”奥马尔回忆着说,曾经有一支民兵武装占领了巴格达部分地区,他不得不中断学业,和家人一起逃难。“我还记得自己抱着台旧电脑,独自跑过空无一人的街道时的画面,真的太恐怖了。”



过去的20年里,伊拉克经历了长期的动荡,此图为奥马尔拍摄的一张伊拉克街头照片

幸运的是,奥马尔一家最终被亲戚所收留,躲过了战火威胁,如今的伊拉克正逐步摆脱战乱的阴影,而奥马尔也和两个朋友赛义夫、阿里一起开了间游戏工作室,这是伊拉克的第一间、也是唯一的一间游戏工作室。


阿里、奥马尔和赛义夫

他们也已发布了伊拉克的第一款电子游戏——《诺森德塔防》,这是一款有着火爆战争场面的塔防游戏,目前来说成绩很不错,其在steam上的评价为“特别好评”。


《诺森德塔防》游戏画面

挣扎在世界的边缘

“我们生活在世界的边缘,但还是想要激励任何能看到这篇报道的人,请勇敢的去追求你所热爱的事物。我们喜欢电子游戏,不论面对怎样的困境,都会努力去做出最好的游戏!”奥马尔有些骄傲的介绍说,伊拉克此前完全没有游戏产业,直到他们建立了这间工作室,某种程度上说这已经是一次巨大的胜利。

在过去的20多年里,伊拉克饱受战乱之苦,可以想象在那里的生活并不容易,而想要制作游戏,要面对的自然也更多。


奥马尔拍摄的一些伊拉克街头照

停电、宵禁、网络不畅、交通落后、国际支付困难、一些特别的禁令以及无休止的教派与政治斗争……这些都是在伊拉克做游戏所必须克服的。

“在开发过程中,我们曾遇到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,必须立刻去处理,然而政府却突然宣布从当晚6点开始实施宵禁,这意味我们没法乘坐任何交通工具,最终不得不步行了10公里才到达工作室,好在问题被及时解决了。”赛义夫分享着过去两年里他们所遇到的种种心酸时刻。


工作室所在地,麻雀虽小,五脏俱全

“另一次因为停电导致文件损毁,我们的研发进度瞬间退回到了20天之前,那一刻真是太心痛了!”奥马尔介绍说,在伊拉克的街头你可以看到许许多多的自备发电机,毕竟在这里停电实在是家常便饭。

除此之外,因为宗教问题,在伊拉克还有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难题。比如根据当地法律,单身是不可以租房子的,这令工作室一度找不到落脚点,最后还是一位开明的房东网开一面,帮助了他们;还比如因为不同教派间的对抗,在过去十年间大部分伊拉克人都搬过好几次家,“如果不能住在自己教派所控制的区域内,将会面对许多的危险。”奥马尔解释说。


因为宗派及政治斗争,伊拉克的各个区域经常被隔绝开来

“那么在这个艰难的过程中,你的家人给了你怎样的支持?”我有些期待的问到。

“很遗憾,家人并没给我们什么支持。”奥马尔有些尴尬的说,“在伊拉克,没有人知道做游戏还能赚钱,有一次我的老婆对我抱怨说‘你总是丢下我去玩游戏!’尽管我努力解释‘这是在工作。’但还是只能换来她的嘲笑。”


奥马尔结婚时的照片

事实上,奥马尔的家人更希望他能当一位医生或工程师,而伊拉克的年轻人往往都更热衷于当公务员,不幸中的万幸,虽然不支持,但他的家人也并不反对其追求自己的梦想。

于是在2020年的年底,奥马尔和赛义夫拿出全部积蓄与业余时间开始了《诺森德塔防》的制作,没错,只能是业余时间,因为至今他们都还需要靠在电信公司的另一份工作来维持生活,其中奥马尔负责技术支持,赛义夫则负责平面设计。


《诺森德塔防》游戏画面

赛义夫介补充说,“收入其实很一般,但我们别无选择,同时做两份工作当然不容易,我们每天从早晨8点工作到下午4点要在电信公司工作,之后再继续做游戏做到晚上10点。”

“这一切听起来其实很挣扎,你们有想过放弃吗?”我有些忧虑的问到。

“没有,我们确实经历过多次的崩溃和失败,但也从中学到了很多东西,如今我们越做越顺手了,未来的每一天都会越来越好的!”赛义夫乐观的回答,“我们会坚持下去,因为这是一份令人充满激情的伟大事业。”


穿正装的赛义夫

玩游戏的都是朋友,哪怕在伊拉克

身在中国与伊拉克,因为战争、宗教以及文化上的差异,自然会有着众多的不同,但因为游戏这一共通的热爱,一切又被亲密的联结在了一起,通过进一步的了解,我有些惊讶的发现,我们之间的共同点恐怕要远多于不同点。

奥马尔向我分享了他的游戏经历,在7岁时他开始接触红白机上的《超级马里奥》《俄罗斯方块》,在世嘉MD上玩《真人快打》《宾尼兔》,再之后就是PS1上的《街头霸王》《生化危机》《合金装备》,以及电脑上的《红色警戒》《命令与征服》《英雄连》《使命召唤》《战地》等,这些游戏陪伴着他长大,为其内心埋下了热爱的种子,一如身处中国的我一模一样。


少年时的奥马尔、赛义夫以及他们的小伙伴

“《战地》和《使命召唤》系列,在伊拉克同样非常流行,只不过多人模式玩的人不多,因为这里的网络不太允许,所以类似《战神》《波斯王子》《最后生还者》之类的单机在这里会更受欢迎。”赛义夫介绍说,最近一两年巴格达终于接上了光纤,网络稳定了不少,现在他很喜欢玩《火箭联盟》,节奏快,还没什么人会作弊。



总之在奥马尔和赛义夫的介绍下,我可以确信,伊拉克的环境虽然动荡,但游戏氛围依然很不错,周围有很多人热爱游戏,奥马尔补充说,“在伊拉克父母一般不会反对孩子玩游戏,只要你能写完作业~”。


在大学时的赛义夫和奥马尔

正是在这样的游戏氛围下,实际上奥马尔和赛义夫在10年前就已经萌生了开发游戏的想法,他们在大学进修计算机科学专业时,共同完成的毕业作品就是一部“不成熟”的游戏。“那是一个很小的起点,幸运的是,我们现在可以做更好的游戏!赛义夫如是说。




奥马尔和赛义夫在大学时制作的毕业作品,一个不完善的游戏demo

如今看来,那个“毕业作品”确实肉眼可见的粗糙,但其中已经可以看到许多《诺森德塔防》中的不少设计雏形。“那么你们是从哪儿学到的游戏研发技术呢?大学里吗?”我对此颇为好奇,毕竟在伊拉克根本不存在游戏产业。



在大学时,奥马尔和赛义夫以及他们的同学一起制作游戏demo时的照片

“在伊拉克没人能帮到你,全都要靠自学,我们总是去网上找各种软件的教学文档与视频,并研究了许多游戏研发的过程,最后就是反复的去尝试,反复的失败,然后继续新的尝试。”据奥马尔称,他平时的爱好除了玩游戏、看电影外,就是一切与编程有关的东西。



诺森德塔防

“《诺森德塔防》是我们的第一款游戏,但我们的野心不只是制作一款游戏,而是要试着拓展策略塔防这一类玩法。”奥马尔介绍说,“我们打破了塔防中的许多限制,敌人可能从任何地方冲过来,而玩家可以更自由的布置防御力量,同时我们加入了不少roguelike元素,每次升级你都可以选择新的技能与兵种。”



《诺森德塔防》游戏画面

而就我的实际体验来说,《诺森德塔防》在有限的资源下,实现了很炫酷的战场表现,用火力网不断收割成吨的敌人,确实相当爽快,而且20多种兵种以及众多的技能,也带来了还算丰富的策略空间,整体的游玩过程充满了惊喜,可能唯一的问题就是,《诺森德塔防》看起来一点都不“伊拉克”。



“我们未来正计划做出这方面的努力,伊拉克有着很灿烂的文化,古巴比伦和美索不达米亚文明等。”赛义夫说,他还没玩过任何能反应伊拉克文化的游戏,这着实令人感到沮丧。



奥马尔最喜欢的游戏是《波斯王子》,不过他也强调伊拉克文化和波斯文化是完全不同的阿拉伯文化。

“那么伊拉克文化中,最令你骄傲的是什么?”我坦白说,自己之前对伊拉克传说中最熟悉的,恐怕还是来自迪士尼的《阿拉丁与神灯》。

“美索不达米亚平原是人类文明的发源地之一。”赛义夫毫不犹豫的回答到,之后他还发给我几个如今伊拉克的街头视频,以让我相信“伊拉克其实很美,只是政治动荡毁了一切,但现在一切都正变得越来越好,战争让伊拉克人变得更加强大,我们正在努力恢复经济,未来一定会更美好。”


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的古老庙宇

结语:

“你之前提到过,战争让伊拉克人更强大,那么通过战争到底学到了什么?”

“战争让你学会面对最可怕的恐惧,和战争的恐惧相比,一切其它恐惧都不过如此,自此以后你在做决定时会更加的果断,更有决心走出舒适区。”奥马尔回答到,当然如果可以的话,他并不想学到这么多,“我们痛恨战争,热爱游戏,希望未来战争只出现在电子游戏中。”


在自由广场的赛义夫与奥马尔,画面出自《STN快报》的视频报道

对伊拉克游戏文化同样充满敬意的“STN快报”,也对《诺森德塔防》及其团队进行了报道,意犹未尽的小伙伴们不妨去看一下。

另外对来自伊拉克的《诺森德塔防》有兴趣的玩家,也可以去steam购入本作,这是对他们最大的支持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