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2年,我国经济大船破浪前行。

一年来,面对风高浪急的国际环境和艰巨繁重的国内改革发展稳定任务,我国及时应对超预期因素冲击,保持了经济社会大局稳定,中国经济展现出强大韧性和巨大潜力。

站在更高历史起点上,党的二十大报告对着力推动高质量发展作出战略部署,强调推动经济实现质的有效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长。而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中,“稳”字出现30余次,“稳字当头、稳中求进”依然是明年主基调。

应变局、开新局,新京报贝壳财经采访百位企业家及数十位学者,读懂中国经济,把握中国经济发展大势。

中国财政科学研究院院长刘尚希。

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、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相继召开,为2023年的经济路线指明了方向。

那么,积极的财政政策如何加力提效?面对当前经济下行压力较大的情况,我国明年赤字率该如何安排?经济增速目标又该如何制定?针对这些问题,贝壳财经记者专访了中国财政科学研究院院长刘尚希。

贝壳财经:今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5次提及“内需”,强调要把实施扩大内需战略同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有机结合起来,为何在当前形势下,内需如此重要?你认为扩大内需的阻碍因素有哪些?如何才能真正实现扩内需?

刘尚希:扩大内需必须从战略角度考虑,是一个中长期问题。那么,如何扩大内需?把扩大内需放到城市化、农民市民化进程中去看可能就豁然开朗了,会发现扩大内需还有很大空间。

公开数据显示,2021年,我国常住人口城镇化率达到64.72%,这实际上是有水分的,没有考虑社会身份。我国户籍城镇化率不到50%,超50%的人口仍是农民,农民的根在农村,在城市的农民工是没有根的漂泊状态。在这种情况下,内需难以在战略上扩大,如果仅仅是劳动力流动,而家庭人口难以流动,城乡人口结构没有根本性改变,消费场景不改变,扩大内需战略就无从谈起。只有将农民变成市民,才能在中长期持续扩大内需。因为农民的消费场景在农村,再怎么刺激也是有限的,只有逐步转到了城市,消费场景发生变化,不用刺激,消费自然会提高扩大。

那么,如何推动农民市民化?我们要顺藤摸瓜,为何现在农民工不能扎根城市?是什么体制、政策阻碍了他们?把这些障碍消除,农民市民化会有更为明朗的预期,农民工对未来的谋划就会改变,与在城市打拼,但随时准备回乡下的打算是不一样的,对消费的考虑也不一样,消费行为也会改变。所以,必须把扩大内需放到农民市民化的进程中来考虑,通过改变越来越多的人的消费场景来扩大内需。毕竟在消费场景固化的条件下,让农民从口袋掏钱来消费难以做到。

当然,农民市民化是一个中长期问题,不是短期之内可以解决的,这其中涉及很多改革问题,要调整思路。目前,我国许多政策制定都是基于静态的城乡二元结构来考虑的,或者说是以此为基础的,这反而会固化城乡二元结构。要坚持系统观念,必须有城乡整体观,但在实际工作中,往往下意识地只考虑城市,农村被无意识地屏蔽掉了,只有研究农村的、职能与“三农”相关的部门才会想到乡村,但也是基于“专业”“职责”孤立静态考虑的时候多。如何打破这种城乡二元结构思维,真正一体化统筹考虑城乡问题?这需要有中长期视野和以人的现代化为核心的人本观念。解决农民问题,促进农民市民化,让农民融入现代化进程之中,应成为政府各个部门、各个地方的职责。一旦脱离了“农民社会”这个基本国情,所有政策都会发生偏离。

除此之外,还应该考虑人们的“风险处境”问题,现在很多人的预防性储蓄在上升,主要是为了预防风险,他们觉得未来的不确定性越来越大,风险越来越大,更愿意储蓄而不是花钱。

风险处境与整个经济形势、经济结构的变化调整、就业环境、营商环境以及公共服务保障是紧密关联的。比如,现在体制内就业、公共部门就业比重在上升,这是一个不好的趋势。靠公共部门难以解决就业问题,这表明大家更不愿意在体制外就业,把体制内当成了“保险箱”,这是一种内卷。为什么大家觉得体制外越来越不保险?这是否与营商环境有关?民营企业、个体工商户的营商环境到底有多大程度的改善,需要做系统性的评估、总结,不能泛泛而谈。

不可小看这种现象,这是一种苗头,一种趋势,在这种情况下,应该反思我们的就业政策是否有效,尤其是数字平台企业可以带动就业创业,就应当充分发挥他们的作用,那么,政府对平台企业的监管是否可以调整优化一下?这需要站在大局角度而非部门权力角度考虑问题,要高度关注以监管为名义的各种收权集权行为,要全面系统评估“合规性风险”所导致的行为收缩现象。

降低宏观不确定性,让越来越多人的风险处境有所改善,这至关重要。围绕这一点去做文章,除了宏观经济、就业外,公共服务、社会保障、教育、医疗等都事关老百姓(603883)对未来的确定性,通过完善这些服务,给老百姓未来构建更大的确定性,预防性储蓄自然也就减少了。也就是说,扩大公共消费,有利于带动全社会当期消费和消费性投资扩大,也有利于人力资本积累,可谓“一箭三雕”。

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 潘亦纯 编辑 岳彩周 校对 刘军